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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。

他不解問道:“麻袋……作甚?”

還是詢問祈善喜歡什麽顏色的麻袋?

他的腦袋瓜似乎蹦蹦蹦跳出三個大問號。

沈棠被問得一噎。

不知該怎麽解釋這就是一個梗?

見康時一臉認真求教,沈棠驀地生出幾分鄭重來,睜著眼睛胡謅起來:“這句俗語源自老家,意思是看到某個人或者某個物,覺得他/它非常可愛,想抱回家,於是問對方喜歡什麽顏色麻袋。用對方喜歡的麻袋將其帶回家,表達喜愛之情啦……”

康時聽聞此言,神色流露幾分不讚同。

“不問自取視為偷!”

沈棠:“……”

康時繼續道:“用麻袋取的死物,視為偷;用麻袋綁的活人,即為略賣。略賣人口,非法囚禁……這這這,這般可惡的惡徒行徑,怎麽能說是表達喜愛之情?實在是荒唐!”

問題的關鍵還在於被詢問的人是祈善。

他表示不能理解並且大為震撼。

面對康時痛心疾首的眼神,沈棠訕訕地改了口:“啊,這……其實還有一重意思……”

康時用眼神詢問第二重意思是啥。

沈棠腦袋瓜緊急轉動,脫口而出道:“第二重意思是——看此人不順眼,便想找個無人的角落將那人套麻袋打一頓,被打的人不知自己被誰打,吃了啞巴虧。用對方喜歡的麻袋顏色去套他,多少也有點兒戲謔嘲諷的意思……我的意思就是……”

話未說完,餘光看到菜雞打架的兩人——祈·戰五渣·善和顧·戰五渣·池不知何時停手,眼神覆雜地看著自己。前者目光幽幽,帶著幾分危險,後者眸光含笑,嘴角勾起。

沈棠一看顧池這麽笑就知道這廝心裏多半憋著壞,心下暗道一聲“完犢子”!

果不其然——

顧池刻意提高了聲音。

笑道:“沈郎可是替顧某問的?”

雖說先前喊了主公,立場歸宿也很明確了,但顧池在人前還是習慣性喊沈郎。他刻意在“沈郎”二字上面咬重了讀音。他話音落下,沈棠便看到祈善的眸光越發微妙起來……

求生欲瞬間上線:“不不不,我雖然是替望潮問的,但我這個問題是第一重意思!”

自己就是一條無辜的池魚,這倆在城門放火,何故牽連與她?心裏則想著以顧池祈善倆人的脾性,被對方套麻袋是遲早的。

誰知康時卻補了一刀。

他疑惑看著顧池手中提著還未出鞘的劍,再看祈善一臉嫌棄的表情,似笑非笑道:“哦,原來如此。先前還擔心元良與望潮交惡,想著從中說和,看樣子是在下多慮了。”

祈善:“……”

顧池:“……”

沈棠看戲看得津津有味。

祈善先前不止一次說過他手中的佩劍不是裝飾,沈棠只當他吹牛,看著身板也不算多厚實,提劍能幹幾個人?結果他拔劍出鞘,好家夥,劍鋒淩厲,還是馬上劍術,靈活多變,游刃有餘。一臉癆病相的顧池更令沈棠驚嘆,拔劍幹仗竟是半點兒不虛!

沈棠看著熱鬧吃著瓜。

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玩意兒。

突然嘿嘿發笑。

唯一沒跟著胡鬧的褚曜收回觀戰視線——祈善和顧池的劍術明顯在伯仲之間,一時半會兒傷不了對方——見沈棠展顏,心情也好了三分:“五郎是想起什麽好玩兒的事情?”

沈棠試圖壓住笑弧:“我就是突然想起一句家鄉的俏皮話,只是有些味道,出口不雅。”

褚曜:“……”

見識過沈棠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俏皮話,他聰明地保持了沈默,能稱得上“出口不雅”,多半屎尿屁之流。奈何有個不知情的新人康時,他竟然順著問題問是什麽俏皮話。

沈棠以拳抵唇,輕咳兩聲。

“也沒啥,就是誇人能文能武。”

康時神色不解。

俏皮話就是歇後語,一般分為上下兩句,沈棠的回答明顯是下半句,那麽上半句呢?

沈棠道:“被窩裏頭出虛恭。”

褚曜一副“果然如此”的神情。

出虛恭???

這話的確有些不雅,很有味道,但康時仍舊不解:“這與能文能武有甚幹系?”

褚曜:“……”

沈棠:“……”

康時還未能轉過彎來,祈善和顧池已經齊刷刷停了手,二人難得立場統一、精神吻合——回頭好好掰一掰沈小郎君/沈郎的功課!其中又以祈善的情緒最為迫切。

為何迫切?

祈善真擔心哪天俏皮話擱在沈棠口中也能成真!好家夥,想想那荒謬可怕的場景,沈小郎君要鼓舞己方兵士士氣,為兵士增強實力,於是在兩軍陣前,張口來一句“被窩裏頭出虛恭——能聞(文)能捂(武)”!

敵方會不會笑他不知道,但他知道己方先羞憤得恨不得鉆地縫!這絕對不允許發生!

聽到整個心聲的顧池:“……”

祈元良這個假設真的可怕!!!

更可怕的是,擱在沈棠身上似乎、或許、也許……是有那麽點兒可能發生的!!!

趙奉看著吵吵鬧鬧的幾人,陷入了某種詭異的自我懷疑的沈默之中——眼前的祈善跟他了解到的祈善,根本是判若兩人嘛。完全無法理解先生(秦禮)為何那般忌憚此人。

趙奉曾是祈善某一任主公精心培養的精銳,他也知道前任主公之死跟祈善脫不開關系,也知道後者有“惡謀”的諢名。但他跟祈善沒啥交情,至多打過照面,說過兩句話。

並未深交。

更多的了解還是從秦禮那邊聽來的。

如今再看祈善,挺開朗一年輕人……自家先生(秦禮)對他這般忌憚,會不會太過了?

揣著疑惑,趙奉埋頭幹自己事情。

即將入夜的時候,緩慢前行的隊伍又一次停歇下來,就地埋鍋造飯,士兵循著斥候探查好的方向去打水。趙奉跟共叔武一塊兒安排巡邏護衛,防備可能發生的偷襲。

說起共叔武——

趙奉對此人相當欣賞。

他看得出來,共叔武帳下那些部曲都是雜牌,估摸著收服還未多久,但在共叔武的操練之下,已經像模像樣,紀律尚可。雖然還未達到令行禁止的程度,但勉強也能用。

需知每個武膽武者組建的私屬部曲,每一個兵士都是經過精心挑選,再由長年累月的磨煉訓練出來的。那兩百多號雜牌跟自己的私屬部曲不能比,但表現也不算拉胯。

這是相當不容易的。

這說明共叔武操練士兵的確有一套,趙奉便去跟他交流取經,一來二去也算混熟了。

很快,趙奉便註意到這群雜牌之中有一個人相當醒目,身高體格在一眾雜牌鶴立雞群。

安排好瑣事,趙奉坐下喝了口水,視線卻牢牢落在貍力身上,火熱眼神幾乎要穿透後者衣裳,將每寸肌理的走向、根骨的情況摸清楚。他眼光老辣,如何看不出貍力天賦?

他道:“這是一棵好苗子啊。”

心癢癢,想挖人。

若能將貍力挖過來,好好培養,必是自己最得用的左膀右臂,以後興許也能接替自己的位置,為主公效勞——別看趙奉年紀還不算老,但他已經在考慮自己的後事了。

共叔武看出他想挖人的心思。

淡淡道了句:“只是可惜。”

趙奉不解:“可惜什麽?”

共叔武搖頭著解釋說:“可惜貍力不是武膽武者,他雖有天賦、根骨也頂尖,奈何少時家貧,也沒門路走上武道……浪費了。”

趙奉火熱的心一下子熄滅。

看看貍力又看看共叔武。

眼神寫滿了“你莫不是騙我”幾個字,共叔武好笑:“不信?不信可以招他過來瞧瞧。”

讓趙奉失望了,貍力真不是武膽武者。

正要嘆氣,搭著貍力手腕的他倏忽咦了一聲,惹來一側共叔武不解目光。趙奉在貍力不解目光之下,捏著他手腕移到共叔武方向:“半步大兄弟,你看看他這經脈……”

貍力心下咯噔。

他的經脈如何了?

共叔武雖不解,但還是將手搭了上來,仔細感知趙奉說的那一條經脈——把脈把著把著,他的臉色霍地一變,雙目驚得瞪圓,死死看著啥事兒也不知道的貍力。

貍力那叫一個慌啊。

是好是歹,好歹跟他吱一聲。

莫不是自己得了什麽不治之癥?

那一瞬,貍力連自己埋哪兒都想好了,他的墳墓一定要朝向夫人所在的方向……

結果——

他明白了何謂“大悲大喜”。

共叔武又驚又喜地道:“是武氣……”

簡簡單單三個字,落在貍力耳中卻如平地驚雷,炸得他耳朵嗡嗡亂響。

咚咚咚——

心跳強勁有力。

這一刻,他的天地陷入了寂靜,完全聽不到除了胸腔那顆心臟有力跳動之外的聲音。

是……武氣?

他經脈之內有武氣了?

何時的事情?

貍力用力回握共叔武,緊張激動膽怯……各種情緒湧上心頭,眼睛瞪大到眼角幾乎要裂開。半晌他才找回了自我,不敢置信地問:“您是說——我的經脈之中,有武氣?”

共叔武蹙眉,貍力的心也跟著揪起來。

趙奉道:“很微弱,但的確有。”

共叔武緩緩地肯定點頭。

貍力呼吸急促,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掌。

就在二人以為他嚇傻的時候,半跪著的貍力倏忽原地竄起,一蹦蹦得老高老高,抓住個人就大叫:“我有了,我有了——我真的有了!”甚至連被抓的人是誰都沒註意。

白素:“……???”

狂喜到“瘋癲”的貍力轉移目標。

他一把抓住另一個在巡邏的士兵,雙手抓著人家肩頭大叫:“哈哈哈哈,我有了!”

被抓的士兵一臉懵逼。

嚇得縮了縮脖子。

幸好貍力並未抓他太久,而是將目標轉移到下一個,逢人便大喊大笑說自己有了。如果有人問他什麽有了,貍力便會邦邦兩下拍著自己結實的腹肌:“是這裏有了!”

“哈哈哈哈——”

至於被他抓住分享喜悅的人——例如白素——會不會傻楞在原地,那就與他無關了。

白素懵逼地扭過頭,與照顧她的婦人對視一眼。良久,她低頭看看自己腹部位置,擡手虛撫一下,不可思議地喃喃:“原來,男人也可以有孕啊,這、這真是聞所未聞。”

婦人也被嚇傻了。

聽到白素喃喃,她也恍惚:“可——看他肚子平坦,脈象還淺,如此大力拍打肚子……”

見貍力喜不自勝到“瘋癲”狀態,再看他年紀也不小了,想來求子之路頗為艱難……再開心6也不能如此粗暴對待腹中子女。一個不慎掉了,那真是哭都哭不出來。

婦人感慨地搖了搖頭,轉念一想,可能是“初為人父/母”,喜得忘了分寸也是可能的。

臨時營地也不大。

貍力這麽一通折騰,沈棠也聽到風聲。

初時也誤會,轉念一想便明白為何。

正準備喊貍力過來了解情況,林風跑過來說白素娘子尋她有事,沈棠只能暫時將貍力的事情押後。再見白素,她的神色全然沒了先前的戒備:“白娘子傷勢可好多了?”

白素上前一個福身。

沈棠眼疾手快將她拉住。

“詫然”道:“白素娘子這是作甚?若是感謝的話,先前不已經說了?何需如此多禮?”

白素不顧沈棠阻攔。

神色固執堅毅:“此番不為致謝。”

沈棠毫無尷尬的意思。

白素繼續道:“是為致歉。”

沈棠“納悶不解”:“歉從何來?”

白素:“奴家先前不知沈郎主大義,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汗顏無地,故此致歉。”

沈棠一聽是這個事情。

神色始終溫柔寬和,不見半點兒不悅。

她道:“我還當是什麽大事情。面對陌生人,心懷警惕是正常的,怎麽能算白娘子的錯?一時誤解沒什麽,更不需要道歉。”

沈棠這麽說,但白素卻不這麽想。

她不想讓任何一個善人蒙受“冤屈”。

這兩日,她冷眼看著一切。

深知這些是做戲做不出來的。

即便能做戲,做戲給她看,圖什麽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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